洄瀾墨客

第一次教學
生命就是很神奇。生命的歷程經歷過多的風風雨雨，但烙印在心底的有幾次?怎樣的記憶會讓你刻骨銘心?哪些記憶又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淡忘? 每個人在人生當中，都有「第一次」，而且這個「第一次」註定永生難忘; 有人選擇五年後重新看待五年前的這一次，有人選擇拿出記事本，把這一次的來龍去脈統統紀錄下來。
實習不算，家教不算，那一天是我生平第一次正式地站在講台上，為學生「春風化雨」。
對我而言，我幸運極了，一退伍之後，馬上就有工作，到學校報到，期間完全沒有緩衝期，而這個「第一次」，擔負著許多包袱。傳說中，孩子是國家的主人翁，而剛退伍的我，也正是國家永遠不朽的軍人; 因此，站在國家的立場，我和孩子其實是同一陣線上的伙伴; 一個在台上表演，一群在台下耍寶，造就了這一班—永不朽的第一次。
印象很深地，我的第一堂課是英語。小學三年級的英語，內容盡是英文字母，從Aa到Zz，對於大學畢業的我們，這些字母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但對孩子來說，確有如登天之難，例如他們會把「b」寫成「d」，「n」寫成「h」; 還有一個孩子更天才，拿五線譜當作英文字的位置標線，也寫得喜吱吱的。這些孩子都是來自城市地區，補習風氣固然很盛，有三分之二以上是有上補習班，有一半是一年級開始補英文，有幾個在之前就有出國的經驗; 因此，從這樣的組織結構看來，「英語程度」在某種水準上應該還是不差的。
第一次上英語課，心裡難免有許多恐懼，包括當兵一年多，腦子也退化了不少; 也擔心有些學校，要求全英語上課; 或者是菜鳥老師，是否會受學校抑或家長的百般刁難…等。其實每一位第一次教學的老師，當下都有一種很崇高的理想，一定要把班級帶得很好; 或是在教學上要求甚高，一定要拼到全年級的前幾名…; 但許多類似這樣子的老師，包括我在內，往往在執教一陣子之後，突然感到力不從心，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於是心一慌，發現有很多的班級事務或學校行政工作，或是最基本的學科，都尚未得心應手，就開始趕課，放掉行政，從最初上第一堂課到今天的感覺，不就如此—事倍功不及半。
上英語課最有趣的地方，莫過於帶著孩子一起玩英語遊戲。我還記得第一次上課的時候，我帶著兩根充氣棒，要讓他們打黑板上的單字。我分成男女二組，遊戲名稱就叫「男打女敲」。三年級的孩子，聽到「遊戲」二個字，簡直就像抓狂一樣地興奮，尤其是男女競賽式的。這一次的活動，大部分的孩子都很開心，花了我大概二十分鐘的時間玩這個遊戲。有些孩子程度較不好，當我唸pen這個單字時，孩子可能打penci l或ruler ，或是乾脆選擇愣在台上，完全置身遊戲於外; 有些孩子程度很好，當我唸eraser 的時候，他們會毫不遲疑地打下去，而且信心十足地唸出單字的發音; 有些男女生的好勝心很強，會故意擋住對方，不讓對方搶先…。這些都是我第一次上課時，覺得特別好笑，但也驚奇的地方。
好笑的是，看到一群小小的蘿蔔頭，每個孩子都很可愛地在我的安排下玩遊戲，而且笑得比其他課都來得高興; 驚奇的是，我發現雖然對我們而言是簡單再不過的單字，在孩子的眼中，竟然像是資優問題一樣，束手無策。
每一節課我都在思考:「教育」究竟是什麼東西?有人說把書教得好就是教育成功，其實「教育」隱藏著太多太深太廣的道理，不是一位教育學者可以解釋得通的，也不是一位像我這種初任教師可以理解的內涵。但在教室的「教育場域」中，我們不難發現，只要孩子在課堂上活潑守規矩，將老師教的知識學會八成以上，我想這就是某種程度的教育成功了吧!
有時候我也在思考，我們不論在教英語，或是國語，或是健體、音樂等邊緣科目時，我們有沒有可能將「每一位」孩子都照顧到?這對於一位第一次教學的老師是極其困難的，有太多的因素導致我們無法兼顧到「每一位」學習者的需求，也有太多的原因讓我們把「每一位孩子都帶上來」的夢想建築地太理想化了。
第一次的教學，我們打從心裡知道那是三十年教學生涯的第一次挑戰，我們有更多的熱忱與抱負去為孩子的未來著想，也試著用最大的包容力去諒解那些特別需要「關心」的孩子; 我們也會秉持著我們心中那顆最天真的「赤子之心」，放下身段與孩子交朋友; 我們也開始套用教育理論，去開發最富創意與多元的教材。
其實「第一次」教學，不僅是數字上的起點，更是踏入職場的首要指標; 從最初的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倒也甘之如飴。我忍不住說，「第一次教學」，確實很令人玩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