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旅行
我們都在期待一場畢業旅行。從期初,便巴望著日曆逐漸褪去厚衫,在凜冽的季節,用歡笑覆蓋隆冬。
    幾位孩子裹著大衣,猶似肥胖的雪人,瑟縮地混在自己專屬的小圈子裡,打著多嗦,呼吸著氳氤氣息。有一位特別的孩子,在十來度的空氣裡,身著短衫外加一件薄外套,所有的「聖誕小公公」,都在期待他的下場如何被安排。
    在一陣喧鬧,之後,便讓氣氛歸隊; 領隊介紹了人事時地物,稍候,帶著一夥旅人,魚貫上車。屬於孩童的進香團,在行囊、零嘴與所有話題間,揭開序幕。
    歷經一陣蜿蜒的波折,我便在恍神的他們之中,搜尋兒時回憶。孩子們最愛在兒童樂園中吶喊,在旅程中肆無忌憚地放縱自我,在飯店裡打枕頭大戰; 在記憶的扉頁裡,兒時的我,逐一浮現幀幀有趣的照片。
    也許我們都曾經這麼經歷過一個專屬的童年,是幸福也好,是披荊斬棘般地惴惴不安也罷,兒時的記憶都像滾動的音符,在懵懂的年代裡,左拼右湊地譜成一曲旋律,如進行曲如輪旋曲,如藍調如鄉村,各自哼著自我的性格。畢業旅行昇華為一場隆重的儀式,總結性地為生活灑下一顆完美的休止符,在混亂的音韻裡,結束如萬馬奔騰般的典禮。
    孩子的畢業旅行,在大人的猶疑中,持續向瘋狂駛進。我倏忽間,在閉眼的思索裡,瞥見某個遊樂設施,正疾言厲色,張牙舞爪,又拉又拋又伸又縮,又滾翻又旋轉又彈跳又靜止,彷如著了魔般地在每個乘客身上下了符咒; 乘客又喊又叫,嘶吼聲穿透園區,響徹雲霄,所有人都心甘情願地接受這一場凌遲與嚴刑拷打。
    儘管遊樂設施的色彩斑斕鮮豔,卻真真實實像裹著糖衣的毒素一般,包藏禍心; 操作器材的服務人員,掛著一抹笑意,以溫柔的口吻,在冷冬裡遞來音訊:「觀迎搭乘!」溫柔中帶著犀利,微笑裡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呼之欲出。我深深體認到,所謂的,口蜜腹劍與笑裡藏刀。
    大家彷彿在時空裡錯置,就算被虐待,飽受身心受苦之殘,也在所不惜; 一位位驍勇浴血的小鬥士,在樂園裡,成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士兵,也頗有大將之風。另一群,永遠在旋轉木馬上,浸淫著人間最爛漫的時光。你大聲地說:「我才不要坐旋轉木馬!多無聊!」於是,你鼓起勇氣在夏威夷巨浪的人龍中,依循著隊伍前進,卻又陣前倒戈,全身而退,顫抖著身軀,望著如海嘯洶湧席捲般的大魔,征征地發愣。
    我們都昧著良心,就算恐懼,也得故作堅強,我們找到一個宣洩的出口,大聲揶揄著你:「真膽小」!
    隔天,艷陽驅走酷寒,在北台灣顯得婉約溫柔; 我們一行人便在木柵動物園,紓緩樂園裡的緊張情緒,屈伸筋骨,讓緊繃又暴力的熱潮瞬間幻化為泡沫。羊咩咩將怨恨緩緩回頭,國王企鵝將對立悄悄化解,彌猴將撕裂密密地縫合,浣熊將劍拔弩張春風化雨。每一隻動物,在慵懶中甦醒,都鑲上了自我性格。孩子們笑著抱怨:「河馬只露屁屁給我們看; 蜥蜴一直躲在洞裡不出來; 大象在哪裡?…」
    我們還誇讚商品街裡的巧思,懂得將無尾熊創意包裝為抱枕、長頸鹿的脖子儼然是鉛筆的最佳造型、青蛙的大肚子成了喇叭、變色龍的舌頭成了惡作劇的工具、迷你豬永遠是撲滿的視覺意象。
    一群孩童們,隨我,誓言不再被動物「看」,便在近年來頗夯的貓纜風潮裡,混入戰局。在貓纜內,我們像一件件的貨物,在高空懸浮、游移,視線可以搭上山林,心情也可以與山鳥共鳴; 腳下踩的,或許有某種數學上的機率,才得以享受水晶車體帶來的驚豔; 於是,視角瞥往下方,又是一番足以令人驚心動魄的旅程。
    而在同屬貓纜的日月潭纜車,近來更因陸客來台,而打響名號。我更愛日月潭纜車,它彷彿是山與湖共同幻化出的仙子一般,遠望更像一排排彩色的牙齒,極有次序性地間隔交錯; 在日月潭纜車內,不需刻意經營一種氣氛,眼前的湖光山色便能打造一個驚嘆連連的國度。可以俯瞰曲折的環湖公路,有清澈晶瑩如寶石地湖泊,有遠方的舟楫房樓,以及陽光穿透雲層,帶來高檔的金碧輝煌。我在車廂裡,猛然想起孫子兵法裡的短句:「靜如兔子,動如脫兔」,儼然是湖泊與纜車共同營造的一場夢幻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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