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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肚拾地瓜

車行大肚台地,我慢了下來,乃隨之停了下來。
    冷冷的天裡,午后,有陽光溫煦地灑著,讓人覺得暖和,於是我走了下來。 
    
大家應該都不陌生,米勒的<拾穗>--一張婦人撿拾麥穗的田間風光,隱藏著動人的故事。而在大肚的台地地上,我卻看到彷彿<拾穗>的這幅圖。
   定睛一看,我才知道那是地瓜,一種台灣人最為熟悉的本土作物。老實說,生長在狀似地瓜的台灣寶島上,我未曾真實見過地瓜田,更別說看過有農人採收地瓜了,就這樣,糊里糊塗吃了三十多年。所以,當下,在我瞥見這一幕時,於我來說,是好奇、驚嘆,且充滿悸動的。
   我踏進紅土裡,和農婦們一起撿拾地瓜; 我撿另一頭,婦人們撿這一頭,因為她們說,好一點、大一點的地瓜是要賣的,所以交給他們去撿、去分類,而我是「採趣味」的,所以就去另一頭。我將地瓜葉連根拔起,看見地瓜就根連在地瓜葉上,一塊一塊地拔,就像在呵護某種寶貝一般; 我不曾拔地瓜、撿地瓜,只知道我每一個不熟稔的動作,在婦人眼中,都是一種充滿滑稽的樣態。
   老婦們跟我說,要撿就要撿「形狀像台灣的地瓜」,或者看起來很飽滿的,他隨手把我撿的幾個不合格的地瓜,仍了出來,也塞了幾個完好的給我。她們說,這是大肚56號品種地瓜,口感很鬆軟,全台有名,只有在九月左右採收他娓娓訴說著,好像在說自己的故事一般。我對地瓜的「身份資料」不甚明瞭,在婦人們的解說中,也讓我漸漸懂得當一位台灣人所該知道的土地大小事。

老婦們跟我說:「咱是歹丸郎,做蕃薯囝,歹丸水,攏嘸知蕃薯…」,我聽了,甚至有些羞愧。
    老婦們的動作極為靈巧,在拔地瓜的同時,就已初步分好類,接著再把其他人的地瓜也一起大量分簍、分袋,再由一輛貨車運送到集散市場。他們日出而作,直至夕陽匿跡,我看到午后的他們,在陽光中,身影是如此的動人,好像台灣草根性的純樸與勤勞,全然地在他們的俯身彎腰與步步前進中,表露無遺。他們的臉頰盡是汗水,浸濕了便用頭巾擦過,再浸濕,再擦過,這千篇一律的動作,有著台灣人的堅毅,又有多少人能夠忍受呢?我只能在一旁,默默地記錄這一切,和他們一起聊聊農事的點滴,讚頌他們的偉大與辛勞。我確實什麼都不懂,我像一位不速之客,進了大觀園,又賴著不走。
    其中一位男人,除了撿拾地瓜之外,還要負責開收割車,開完一條田間小埂,再開另一條,開了過去之後,土便翻了、鬆了,地瓜也露了出來,而我便看到一大群的黃頭鷺,便雀躍地在土上、在車旁找尋獵物。我突然覺得這樣的畫面真的好美,簡簡單單的構圖,一幅平凡的農事印象,卻有不少人與自然互動的情感含蘊其中。如果問我,什麼是台灣最美的畫面呢?我覺得不再是單一風景的大山大海,而是有一種饒富生命力,又滿溢著台灣味道的庶民畫面吧!
    
當我即將起身離開時,我發現我的身子是有點兒痠痛的,眼睛也幾乎張不開了,而他們的農事時間比我長,又是怎樣的感受呢? 陽光依舊打在土地上,照在他們的衣巾上,所有的工作仍持續進行著。一路上,我一直有個影像,不間斷地在腦中縈繞著、感動著,如果我是一位畫家,我一定要像米勒一樣,把這俯身撿拾的畫面,彩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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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彥佑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