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瀾墨客

四方格子
陰闃的病房內，透進些許暖意，把冷空氣逼到無地自容。我抬頭望見窗外的藍天，和著幾朵祥和的白雲，偶爾幾架航機穿越城市的建築，好像所有的希望，都遨翔了起來。
病房內的人，有的已經癱瘓，有的尚喘著一口氣息，有的是意外傷害，剩下的，就是來探病的家人，和穿梭不息的護士小姐。一個午後的病房，原本該是靜謐的時刻，更因為湧進大批的家屬，而顯得熱鬧非凡。
從早到晚，總是人進人出，我躺在病榻上，唯一的休閒，就是數著對面床的探病訪客，和猜著那些補品究竟有多補; 等到兩眼的目光倏然交接時，我趕緊移動焦點，望向四方格子之外。
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安靜地一個人躺在床上，茶不思飯不想，所有的思緒都在暫時間，放諸自然，一切皆空; 沒有任何的事物，只有一個煩惱鎮日纏在心頭，那就是何時會康復。
隔壁的阿伯時而隔著布簾，向我鼓勵，說者年輕的少年，傷口容易癒合，康後的情況也絕對比老年人還要快，他也不時地叫我不用乾著急，越煩惱反而越不容易好; 我也忘記我怎麼回應他了，只覺得好像所有的打氣力量，都早己變成一種安慰，甚至早就已經聽得麻痺了，似乎談不上什麼建設性; 於是，我繼續望向四方格子之外。
四方格子之外的，從晨曦到夜幕低垂，總上演著不同的戲碼，原來，這種行動電影院就這麼活生生地搬到眼前—沒有字幕、沒有導演、沒有音效，但是卻有滿滿的燈光效果。一早醒來，盡是太陽散發出的光芒，透進小窗，灑得金珠在病房內漫天散落，細小的塵埃都看得一清二楚; 導演就是自己，吩咐那些窗外飛鳥們趕緊打上字幕，配上些振奮人心的叫聲吧!好像今天的病房內再度充滿朝氣，腦海裡閃過的字幕很簡單:「祝你早日康復!!」，至於配樂呢?飛鳥們閃過，悄悄地說:小聲一點，別吵到別人了。
到了中午，太陽昇到病房頂頭，望不見，卻強烈感覺到熾熱的陽光正烤著白色巨塔內的所有躺著、走著、拄著拐杖的人; 也難怪護士都穿著白色衣服來反射太陽的威力—真的是這樣嗎?午后，溫度持續加碼、再加碼，所有的人終於熱昏而躺在床上休息。格子外依舊上演著「熱力四射」，那是一齣默劇，靜得街頭的民眾、所有看似火柴盒的車子，都消失在城市的臂膀中，統統返回避暑勝地。所有的字幕，音效暫時歇緩，導演還在苦思下一幕的情節。
傍晚時分，飛鳥倦了歸巢，打從窗外再振翼飛過，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窗外的生機與格子內的沈寂。沒有導演的導演，您辛苦了，努力地找出天邊的襯景，擔心一下子換上黑色布簾，可就讓病房內的病人一下子就少了打屁聊天的時間了; 於是導演變換夕陽的餘暉，控制彩霞的明亮度，找出綣絲的浮雲，再趕緊呼喚星兒、月娘趕緊出來交班; 導演還向晚班的說:「晚上的布幕不用換，明早我就交班了，你只要安安靜靜地照顧窗內的人就好了…」
一天即將結束的前一刻，宵夜的活動時間又開始熱鬧了，房內的味道滿溢，甜的、鹹的、烤的、炸的，一聞就知道是什麼味兒了。可惜窗戶還是緊緊地鎖著，辛苦的導演們無法享福。
明天還是會倒來，後天還是會繼續跟進，什麼時離開四方格子，就代表我可以安心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