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瀾墨客

談”蚊”色變
幾年前，還住在雲林的時候，左右鄰家的幾個「野孩子」，總喜歡帶著一隻補蟲網到我家後面那片樹叢「尋寶」; 有時收穫滿溢，不但手掌容不下，就索性脫下衣服，暫時包在衣服裡，輕輕裹住; 有時候一點”戰果”也沒有，倒也樂得高興，就從我家面前呼嘯而過。
過好一陣子之後，也不知道大概是什麼時開始，他們不再帶補蟲網了，取而代之的是BB槍和電蚊拍; 他們的寶物也不再是那些蝴蝶或蟲子，而改成那些數以千計的小蚊子。我家後院那叢芒果樹林，只有在夏季才會飄來陣陣芒果的濃郁香，但卻一年到頭都有蚊子在狂舞，尤其到了秋夏夜晚，更是夏蚊成雷，極其放肆地在窗子外，與我交頭接耳，稍不留意還會讓他們得逞。但很令人欣慰的是，那些樹叢林的蚊子，絕大多是「雄蚊」，也因此，進入那片樹叢，不太會被叮得滿頭包，但是防蚊措施倒是不能掉以輕心。
我們鄉下人都知道，在樹幹旁、花間旁吸汁液、花蜜的蚊子是不會吸人血的; 那些在頭頂上飛舞的蚊子也不會吸血的; 唯一會吸血的，就是那些溜進家屋裡，或是走失而混進樹叢的那些。
有一次，隔壁鄰居的一個小孩子，帶著電蚊拍進去樹叢; 我正坐在後院，很明顯可以聽到蚊子和電蚊拍相擊的聲音--擘哩啪拉響著，自己心中揣測著，暗夜裡的叢林，一定是閃耀著「火花」的。 小孩子樂不可支，但付出的代價是也被叮得紅通通的。從那次之後，他才知道老一輩所說的那些公蚊母蚊叮人不叮人的事，有些是不可完全相信的。
後來，因為工作的關係，舉家遷到高雄。大概在幾十年前，就早已聽說高雄是舉世聞名的工業大城，有中鋼、中船、台灣中油，又有世界級的港口; 高雄許多地方又有加工區，而且地理位置又臨海，位於炎熱潮濕的最南端，種種因素，使得南台灣相當適宜蚊蟲生存。所以當時衛生局的相關人員，就經常往前鎮、草衙、小港、旗津一帶視察，定時做紀錄，我們這些居民，往往還沒看見蚊子，就先嚇出一身汗來。後來，隨著世界氣溫的高攀，地球暖化，現在的平均溫度比十多年前多個一到二度; 也因此，整體台灣環境，可以說是營造了一估蚊蟲孳生的溫床，不僅如此，高雄更迎著西南氣流，每逢夏季雨水豐沛，更帶給蚊蟲更溫潤的「最適發展空間」。所以，近年來的我們，常懼於聽到登革熱的消息，更苦於豪雨過後的環境衛生問題。
我記得我哥哥，在國小二年級時得過一次登革熱，全身發紅出疹子，那時老媽家裡、醫院兩頭跑，工作也請假好一陣子，就為了怕哥哥的病情加遽。當時哥哥的情況是怎樣的情況，我也記不太得了，只依稀記得他在房間裡一直呻吟著，一直掉眼淚; 後來，他康復了，聽媽媽說那是「出血性登革熱」，事態不輕; 印象中，我還聽老媽不斷囑咐哥哥以後不能再得登革熱了，否則會出人命的!一直到現在，也約莫過了二十多年的光景，也不清楚登革熱是不是一生最多最多就只能夠得一次?還是因為老媽擔心過度所說的話?
幾天後，爸媽動員了全家族的人，把我們高雄新家前後的樹木都砍掉了，水溝也蓋上了鐵板，一直到現在，這種景象都還在我們家存留著。我想到以前住在鄉下地方的那片樹叢，不知隱藏著多少致命的危機?那些曾經和我一起嬉鬧的鄰家孩子們，是不是都長大足以幫我們種芒果呢?那些數十年不見的蚊子們，是不是都已經蓄勢待發，迎接下一次再光臨的我們。
一直到三、四年前，高雄又爆發了一次登革熱大流行，前鎮區再度列入衛生局的黑名單，不但被強迫要每個星期在戶外噴藥一次，更被衛生人員要求進入民宅噴藥，更定時檢查環境是否合格。當時，我們這裡有二個老人和二個小朋友，因為得了登革熱而死亡，也有幾位疑似染病的民眾遭到隔離與觀察; 也因為這個原因，我們聽到某人身體不適時，第一個反應閃過腦中的就是:「是不是得了登革熱?」; 那陣子，每個居民看到登革熱的新聞報導，看到蚊子在眼前飛過，看到相關單位的查訪，總是人心惶惶，焦躁不安的; 好像所有社區人民的情感，都因此而被串連、被召喚了。
一直到了最近，我在學校服務，才學得幾招對付蚊子的方式。例如，可以取出一個小容器，裡面裝七八分的水，再加進少許的肥皂絲和洗衣粉。因為芳香的氣味可以吸引蚊子前來產卵，但是卵一遇到鹼性的溶液，就無法孵化，最後的下場就是「枊鬱而終」。
在課堂上，我曾經教過小孩子拿出二個容器來做實驗: 一個單純放自來水，另一個則是加進洗碗精; 一星期後，我們果然看到「戰績」。裝自來水的杯子，大約有三四十隻的孑孓在杯裡蠕動著，而加洗碗精的杯子，則只看到微忽其微的小卵，小得幾乎看不見，在溶液中「苟延殘喘」。經過這個實驗，我們更證明了，蚊子的卵是無法在肥皂水等鹼性溶液中生存的。
在我所服務的學校，也經常在為「消滅登革熱」而努力; 前不久，學校才請外面的工人在水溝蓋上加裝紗網，為的就是要讓蚊子無法飛出網子外; 學校某一處的水管，也會大力沖水沖向水溝，讓水溝保持流動狀態，再讓那些污水流向廢水處理廠; 學校的垃圾筒也是每個星期請學生刷洗一次，務必大力刷掉桶上的卵，之後再倒過來放，等過了一天，確定都已經乾了之後，再套上垃圾袋; 同時，只要當天有潮濕的垃圾，一定要在放學前打包; 學校的花盆一律清空，只保留廣場上的花圃，花圃每天輪義工媽媽來澆花，再請替代役男噴藥; 廚房內外保持乾燥，尤其留有菜渣餘味的地方，更是加強洗清，不但保障學童食用的安全，更為環境清潔把關。
近日由於豪雨不停，天氣時陰時晴，更是病媒蚊最喜愛的時節; 學校也曾告訴老師，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自行攜帶補蚊燈到教室，也歡迎有需求的老師到健康中心或衛生組領取蚊香。衛生組長會每天巡視學生打掃的情形，尤其是負責泥土地、草地、水溝等公共區域的班級，更須加派人手; 球場的垃圾桶請學校工友不定時更換新的垃圾袋; 喝完飲料的杯子也是洗淨之後，一個一個疊起來，以減少蚊蟲孳生的可能性。學校也轉發衛生局的宣導資料，請家裡的環境也務必一起配合。從今年四月到現在，學校環境的成績評比，一直都是在優等之上; 以往體育課常可聽到學生被蚊子叮得哇哇叫的情形，也已慢慢不復見了。
曾經，我們都以為只要顧好居家的環境整潔，就能避免蚊子的干擾; 但是，我們是否思考過，有更多的戶外環境與公共區域是要靠有心人共同來維護，才能真正讓蚊蟲無棲身之地。曾經，我們也都自私地想過，只要蚊子不登門找上我就已算是阿彌陀佛了，但是當我們眼睜睜看到那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朋友、同胞因為登革熱而生病、死亡的消息，難道我們也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曾經，我也以為要叫小孩子把整潔工作確實做好，簡直比登天還難，但是當我看到他們也對登革熱感到驚恐、害怕時，我才知道，那種盡責的表現，著實令人感動呀!
也許真正要消滅登革熱，實現「零病媒蚊」並非易事，但是只要我們齊心共力，舉手之勞，哪怕只有一些人的力量，都能將人蚊之間的對立，稍稍化解; 怨恨，緩緩回頭; 撕裂，密密縫合; 劍拔弩張的，春風化雨! 縱使無法完全撲滅他們，但是，至少也達到一種不再讓人「談『蚊』色變」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