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瀾墨客

颱風假的幻．滅

夜半的雨聲，由叮咚遽轉為吶喊，沒有規律地尋找僅存的門縫，極盡嘶吼; 我在床頭，夢境嘎然而止，時辰瞬間提前來到六點時刻，我彷彿在廣播新聞中聽到熟悉又期待的呼喊:「因為受到XX颱風的影響，所以XX縣XX縣今天停止上班上課一天…，再宣佈一次，因為受到…」。

    我逐漸清醒，開始幻想一個颱風假有如上天賜予的禮物之時，我要怎麼享受這一天?搭公共運輸到百貨公司?到大餐廳好好「謝天」一下?去逛書店?在室內人行道上漫步?或者什麼都不做，只是安然地在房間內徘徊、閱讀。

    颱風假已經成了等同於選舉、大地震、貪污案之外，全台灣民眾的集體記憶了，不用刻意宣傳，就可以凝結所有人的向心力，還可以為此掀開歷史的話題。

    我在床上繼續幻想著，心情近乎瘋狂，好像真的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讓工作可以暫時拋開; 不過，隨著天色逐漸亮起的拂曉時刻，風強雨驟的情況削弱了，嘶聲咆哮也逐漸轉為枕邊的呢喃軟語; 我繼續巴望著，等待著:「縣長大人呀!剛才那陣狂風暴雨，您是否有看到呀?」「縣長大人呀!還在猶豫嗎?小心民眾又嗆您太晚宣佈喔!」「縣長大人呀!別重蹈覆轍啊，料敵從寬、寧可錯放，也不要造成人命傷亡呀!」…。

    多少在夢中被驚擾的人，如我，有著同樣的感受; 小小的台灣，濃濃的心，彼此牽繫著; 每逢重大事件，老百姓的心總是依偎在一起，尋求慰藉，尋找一個共同保護、取暖、懇切的心聲與共鳴。

    電台頻率從FM88轉到FM108，手指靈活地在轉鈕上逡巡又逡巡，只求一個滿足的答案; 眼皮因沈重而擱起; 等待，原來是一種煎熬。

    不過，這樣的等待，確實值得的; 假使真的轉到了一個宣告颱風假的電台，我一定會成為您忠實的聽眾，並廣邀您的粉絲; 或者真的有了一個颱風假，我一定會在夜半起床，在房裡吼叫，震破天花板也在所不惜; 或者趕緊上MSN，更改暱稱，讓線上所有人陪我一起狂歡; 又或者，現實的考量，「您」賞賜給我一個颱風假，我一定會在選舉的時候，知恩圖報，「禮尚往來」。當然，如果沒有颱風假，我也無法對您人身攻擊、罷免、抗議，可一早清醒時的網路留言，必會怨聲載道，噓聲四起。

    所以，在我們這些「老闆級以下」的小小工作者，多渴望、魂牽夢縈地引頸期盼著，正如甘泉降於荒漠，衣食降於窮人般地如魚得水。

    夢醒了，夢也滅了，期望轉為落空，是一場高反差的心境旅程，在不需一秒鐘的決定裡，就足以澆熄一天的夢想。心情的曲線，猶似心電圖上的抖落、抽慉，在千鈞一髮之際，即有可能一蹶不起，在床頭不願面對真相。

螢幕再度無情地播送著礙眼的跑馬燈，廣播響起震耳欲聾的噪音:「 XX縣今天正常上班上課…; 再宣布一次，XX縣今天正常上班上課」; 多少心裡呼之欲出的髒話，就在此刻爆發。真希望這樣的主播，可以從此消音，或者縣府單位、氣象報導、人事行政，就在一夕之間，統統消失，還給民眾一個美麗的想像。

 上班的時刻揭開序幕，路上人潮熙攘往來，風暫時停歇，細雨如絲，烏雲依舊脹滿; 所有的民眾，在城市底層穿梭，為城市的未來奮鬥，我還如那窗邊的小荳荳一樣，望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