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瀾墨客

回憶，總是美好的。
教書三十多年了，我常在思考，教育的本質是什麼?更多的時候，我們在分辨何謂好老師? 定義是什麼?然而那或許是教育學裡高深的理論，但在孩子的眼裡，哪怕是一個善意的眼神、揚角的微笑，都是他們記憶裡最刻骨銘心的。
小時候，社會上普遍經濟能力不富裕，因為住得偏遠，再加上唸山區小學的關係，班上不到十個學生，老師和我們的互動極其頻繁，每天和我們圍坐在一起吃飯，那時大家的餐盒裡和我們一樣都「面有菜色」，當時老師也無能為力，只能盡量將少許的肉、菜脯、醃瓜平分再平分，就怕我們營養不良。
畢業後，遠赴市區唸初中，只知道小學的老師仍留在當地教書，住在學校，偶爾到我家搭伙，順便教弟妹讀書; 我則每個星期回家一次，老師也順便教我初中課程，當時只是覺得老師什麼都會、好崇拜!那時我一直把老師當做家人，毫無距離; 時光在轉，到了現在，教書教到快退休了，卻也難得去學生家裡幾次，能不羞愧嗎?
三年後，我考上窮人家在唸的師專，老師請全村的村民一起為我慶祝，畢竟這是山區裡頭罕見的，那場全村大聚會並不是單純地為我慶賀，同時也是為老師辦歡送; 那時似懂非懂不太清楚老師為什麼要離開我們村落，只是很天真的想著，是不是我在市區唸書，鮮少回到村子，讓老師覺得少了朋友?後來聽爸媽說，老師要嫁到台東了…這一切聽在心裡，仍是迷迷糊糊的。直到當上老師之後，才知道調動這回事。
然而，這幾年我調到教育局服務，享受即將退休的日子; 最令人驚訝的是，在閒聊之下，才知道我往日的恩師也在教育局當志工，這是二十多年來的重聚，任誰也無法相信會在此重逢; 而他也授頒榮譽志工的獎章; 他的事蹟是:(1)長期協助山區部落社區營造(2)推廣偏鄉閱讀與靜思語教學(3)長青學苑志工(4)社區大學永續工程與環境保育工作員…; 就兒時記憶而言，他今日的榮耀絕非偶然，也絕不難讓人想像; 教育局目前有一個藏書庫，就是由他一手規劃與編目、建檔的，
我的恩師今年已近七十了，生命力卻如四五十歲的壯年了一般; 每次一想到他，不禁喟嘆著:怎樣的老師是好老師?怎樣的老師是值得敬重的?怎樣的生命啟示讓他不斷散發著熱力?怎樣的動力趨使他不斷為偏遠的孩子造福、救世?這不就是我常在思索的問題嗎?
好的老師，不但要好到讓學生受益，更要好到能讓社會為他喝采; 曾老師一生默默付出，極其平凡，但這何嘗不是最踏實的生命體悟呢?
今天，好慚愧，我即將屆齡而退，何時才能有曾老師的精神?…

墨客 敬筆 2006/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