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的海風與星子 文/林彥佑
對慣於城市生活的人而言,將軍的氣息也許是孤寂的,然而,我們生活中,往往需要一種清閒、自然來調劑,在這裡,也許才能真正的放下慾望吧!
台灣外海有座島嶼靜靜地躺著,它是澎湖; 澎湖島外,有個寧靜的小鄉,稱為望安鄉; 望安島外,還有一個小小的島,是為將軍島; 所以,說「將軍」是個台灣離島的離島的離島,一點也不為過。
十月上旬,澎湖的東北季風逐漸轉強,海面的波浪隨著季風而益發洶湧。我從馬公的碼頭,搭乘南海之星前往望安,再轉鄉公所的小船前往將軍; 海風雖強,但仍不至於顛簸,行程中,只見大海湛藍一片與船行濺飛的浪花; 遠方或咫尺中時可望見幾座島嶼,我不認得,依稀記得在澎湖的地圖上,看過這些島嶼,彷若飄零的珍珠,散落於海面。
約五十分鐘的船程,就抵達望安、將軍。風有丁點兒的強,也有一些的涼,儘管澎湖的秋陽依舊高照。我到將軍國小出差,行李擱著,便騎著車在島上悠遊。沿著島上公路、海的方向望去,一望無際,近距之處盡是礁岩、海浪、碎花,間雜幾隻海鳥隨風飛行; 有些岩岸上矗立著大型礁石,幾名磯釣者屹立其上,釣竿一揮,便往海裡打探,他們像是浪跡天涯的人,與海天融為一體,在光與海的映襯中,鋪陳了美麗的畫面。島上隨時有海風襲擊著,也隨時有初秋的暖陽曝晒著,我總愛在大自然的山海中,恣意遊走,任由思緒帶我感受島嶼舉目所感的一切。
島上的民宅不多,只有一個獨立的村落,是為將軍村; 早些年,這裡稱為小香港,據說當時港口附近漁火點點,漁船商家燈火閃爍通明,大船小船在商埠中穿梭不已,除了魚蝦之外,最大宗的為紅珊瑚,如今由於立法關係,再加上謀生越來越不易,便逐漸沒落,但在港岸仍留有可做為印證的樓房。這裡的樓房,別有風貌,幾乎鮮少有紅磚瓦堆砌的房子,清一色均為灰色土色的洋房,二樓三樓櫛次鱗比;有的民宅用蚵殼融入水泥中,有的採咾咕石建築而成,是為澎湖房舍的一大特色。
我在村落裡漫步遊走,像誠心拜訪的旅人一般; 老電影裡常見的景象,彷彿在我眼前真實呈現。那些我印象中的老房子、咾咕石屋、小貓小狗、斑剝的牆、昏黃的燈、歪斜的綴飾、曲折的小徑,乃至荒廢的土地、殘敗的花草,也真的在這裡—將軍村,著實亮相。我特別喜歡這種有時代性的況味,有一種歲月悠悠,滄海桑田的感覺。在這裡,總是安靜,靜到連哪家孩子的吵鬧聲都聽得清楚,靜到風聲都彷彿在耳邊呻吟著,靜到我發現自己的腳步聲都成了一種造訪者的叨擾。
白天,中午,傍晚,夜間,總是複製著一場又一場的靜謐。
那一天的夜晚,放眼望去,全都入夢了,只有村燈醒著,星月醒著,海風濤聲還醒著。茫然中,我也入夢,半夜四點初醒,微冷,從民宿走到港口,街道上空無一人,但抬頭望見星子卻比人還稠密; 我真的倒臥在街道上,對望著滿天星斗,從沒享受過這般寧靜,心很輕,也很清,整個世界猶如靜止一般,只剩我亮晃晃地眼珠子對著熠熠發光的星子,品嚐夜裡的蒼穹星語。我躺了很久,連一點聲響也沒有,我很難想像,在台灣,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能讓我毫無掛罣地又放肆地佔據街坊巷弄。
這裡的星星,一顆顆明朗清晰,雖不識其名,卻能領受其美麗的傳說。也許我該在乎的不是那被賦予了名字之後的專有名詞,而是應該去感受台灣本島所難以言喻的清閒與嚮往; 我常想,在望安、將軍,鮮為人知的地方,竟然有這樣富饒的天然資源抑或天文景觀,而當地的居民,抬頭著,望著望著,又會舉目凝思出什麼感覺、什麼故事?
夜逐漸褪去了黑幕,太陽從將軍島的東岸慢慢昇起,從黑色、藍色、紫色,再到黃色,層層塗抹,掀起了光的晨曦。村落裡逐漸有了聲響,煎煮的、電視的、叫醒孩童的、發動摩拖車的,港口的船隻開始有了動靜,出港的入港的,卸漁貨的裝箱的、綑繩的繫結的又或拖拉籃簍的,一天的清晨,繁忙地似乎在彌補夜晚早早入睡的慵懶。儘管仍是寧靜地,但我卻開始感受到村子裡的生命力,把島嶼的熱情都點燃了: 步行上學的學生、趕船上班的居民、引擎啟動的摩拖車、睜開眼的貓狗、醒來的花草和海中的小生物,當然還有未曾瞌眼的,澎湖的海,風,永不停歇。
你問我喜不喜歡這裡,那是真確的; 這裡十足隔離了城市的喧囂,讓視覺聽覺嗅覺都因此而奔放了起來。對慣於城市生活的人而言,將軍的氣息也許是孤寂的,然而,我們生活中,往往需要一種清閒、自然與慢遊來調劑,在這裡,也許才能真正的放下慾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