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考百態
不管是哪一類型的考試,小考中考大考,平時考抽考段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特考普考地方大小考,入學考轉學考補考重考,台灣的考試,何其多,已到了舉世聞名的地步; 只要提到考試,大部分的考生都是苦哈哈的,那些坐在台前的監考老師,也別認為他們只要坐在台上,就安然無事,乾領監試費用。其實,有些監考老師,除了執行任務外,更大的樂趣,是在於看學生的考試百態。
有一回,教育研究院為了施測目前國小學生的學科基本能力,遂動員了全國所有的教育局相關人員加開多次的施測會議; 再發文至各校尋求有意願擔任監考老師的我們共同進行一場座談會,會中提及如何進行應考過程,更重要的是,要我們這些監考老師能「確實」監考。
什麼是「確實監考」呢?似乎是小題大作罷了…。
據說,有一個縣市的監考老師,發下題本和答案卡之後,竟到走廊抽煙、講手機,過了幾分鐘之後,發現有些學生拿原子筆在答案卡上塗滿格子,還臭罵了學生一頓:「你怎麼沒帶2B鉛筆!!誰叫你用原子筆塗格子!亂來!!」事後,才發現這位老師不但沒有把試題作答方式告知學生,還沒有把密封袋裡的2B鉛筆、橡皮擦發下去。也因此,那一個試場的研究資料分析完全無法比對,間接影響該縣市、全國的統計時間。最後,這位老師被記一支警告,還被該名學生家長指控侮辱學生!
所以,那次的研究院委員特別南下要我們「確實」監考,就是要避免這種荒唐的事情發生。
我在班級監考的次數早已老馬識途,經驗豐富,往往一看學生的考試姿態,便知道是否有作弊、不安的嫌疑。其實,從平常學生上課的態度、作業繳交情形、以及和老師的互動,就約略可看出這位學生在考試時的態度。一般說來,上課不認真,作業也不交的那些孩子,通常不會有多大的學習成效,表現在考試時,想當然爾,就是馬虎應付; 靜得下來的,就是一直看著考題,但永遠不知答案為何?靜不下來的,就是開始玩鉛筆盒裡的東西,玩膩了,找前後左右的同學開始交談; 因此,常在十多分鐘過後,會開始傳來筆掉下去的聲音,桌椅木板鐵釘螺絲鬆動的聲音,要不然就兩人開始你說笑,我打你,終究變成一排、二排再影響考試秩序。明明考試是自己寫自己的考卷,竟會演變成這種情況!
考試時,仍然可以看到幾位振筆疾書的學生,他們通常都是平常表現極佳的孩子; 或是有些根本不會寫,但是胡亂地瞎掰。但是,有一些,別看他們振筆疾書就一眼認定絕對考得很好,也許他正在寫交換日記、寫卡片或是糊亂塗鴨。有一次,我看到一位學生,三不五時地抬頭看我,但也未見前後左右的同學給予他任何的暗號; 我正納悶著,難道他們的作弊方式已經可以高超到直接在空氣裡瀰漫、佈局嗎?過了幾分鐘,我從他後面走來,原來,他一直抬頭看我的原因是,他正在畫我的監考樣!
有一種最「低級」的作弊方式,就是「斜眼偷瞄」; 隨著社會的進步,作弊的方式也已經慢慢走向「光明正大化」了。例如我抓過一個把答案寫在衛生紙上,後面那位同學假裝咳嗽了幾聲,於是前面那位同學便很「好心」地順手抽了幾張衛生紙交給他,不但是「友愛同學」的行為,更「造福他人」; 還有一種作弊方式是「踏腳聲」,但僅限於題非和選擇題; 還有一種「藉髮」來告知答案的,這是我唯一看過一次較為高超的手法:女孩子頭髮較長,她會托著腮幫子,用手指頭來比一、二、三、四、圈、叉,頭髮半遮半現地答案,但是最後因為我監考「過於盡責」,遂將他們兩位「處以重刑」,直接交由家長處理; 我也幽默地給他們一個小小的建議:「手勢宜再加強!」
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作弊需要默契,而這種默契是需要時間累積與冒險犯難的淬煉!
回想自己以前當學生時,也不惜冒著「危險」作出各種可以得到答案的方式,哪怕是會挨得老師的一瞪白眼或是當場抓包,只要能夠考出好成績,那些不光明的行為,都是可以在分數背後被諒解,而且說服這些都是值得的!回到今天自己當上了老師,自己也有過無數的監考經驗,看到不勝枚舉的作弊方式,不正是數年前自己的翻版嗎?那些絞盡腦汁、不擇手段的方式,不正是滿足每一位貪得分數的孩子和背後那愛計較成績又兇巴巴的父母親的胃口嗎?
現在的我,只要出題有更多的時間,也會和小孩子們一樣「耍起心機」,把考卷分成甲、乙兩套試卷。只要是選擇題,題目完全一樣,只是順序不同; 填充題,不是題號變,就是數字稍微改一下; 應用題,就不需要大費周章地改題了,因為沒有哪位真正的「勇者」可以光明正大到直接抄每一個步驟的算式!
在甲乙卷正式出爐之後,我發現我的「監考」少了「樂趣」可言,因為學生不但無法作弊,更無法從考試中,得到學生作弊的「創意」,這算是一種「損失」嗎?這是一個很兩難的問題呀!!
直到現在,我仍舊很喜歡監考,總覺得看到每位學生考前的摩拳擦掌,到考試時的破綻百態,到考後的競相討論,不正是自己的縮影嗎?我一直覺得,「監考」這個字眼,應該換個名詞來詮釋,或者「陪考」或者「看考」或考「伴考」,應該都能解釋得通,而且也更具人性化的意義; 「監」,監視、監督之意,有將受試者視為逼迫者、被動者,甚至是罪犯、囚人等同看待; 而那些天真活潑的孩子們,哪裡需要用「監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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