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瀾墨客

在幸福裡生存

我想，正值九月開學之際，我能平安地踏進校園，還能平安地實現「一個都不能少」的心願，這應該是最平凡中的幸福吧!

    我一個朋友文斌--四年前同我在教育局的伙伴，三年前調往南投隆華國小，在這次莫拉克水災中，學校塌陷，全校師生移地開學; 我的同事秀瓊，幾年前剛從小林國小調到現今的學校，她說每當聽到這樣的災情，就閃過好幾年前在當地的影像; 還有一個學妹，今年八月一日剛從小林調到大樹，就差一個星期，無奈再也喚不回他每天叮嚀、每天相處的孩子; 一個住林邊的朋友，易旻，在太麻里大王教書，原本不近不遠的兩個地點，如今鐵路斷了，浪花碎了，變得遙遠又崎嶇; 一位大學的學長建彥，也是每年必在語文競賽會場相見的朋友，在阿里山的香林國小任教，這是他當兵之後，第一次搭直昇機的經驗; 一位住屏東九如的學姐慧純，在台東大武任教，颱風過後，大武成了孤島，她幾經聯繫學校與學生，每一通電話都像撥進死城一樣，毫無音訊…。

    我有太多同樣在南部當老師的朋友，他們和那些小孩子，就像被列在莫拉克的黑名單中，隨時被召喚。我像是三四○年代的接線生一樣，守在電話旁，等待著風雨中的寧靜; 更像名單外的逃脫者，在恐懼的邊緣掙扎。

    大概是太多令人怵目驚心的新聞吧!我的心像沾了泡棉般，顯得柔嫩又富有彈性。我第一天踏進教室裡頭，只感受到滿滿的幸福!天佑我們!我竟然在這個星期中，和災區的那群心理師、輔導老師、義工一樣，以一種極其溫和、慈悲的方式，來感染教室的氛圍。第一周的「下馬威」時期，彷彿被莫拉克吞噬一段，一點威力也掃射不出。

    是的，因為我們著實太幸福了，幸福到在言語、行動、思緒裡，完完全全地滿覆著愛、包容、體與善解人意。

    我們都以為，日子一天一天的來，我們就理所當然地一天一天地過，但是只要其中一個環節偏離了運行的軌道，就可能無從再回頭檢視走過的步伐。二年前我和幾個小朋友打籃球，竟然打到右腳膝蓋十字韌帶斷裂，屬於我的時間軸，瞬間位移了半年，我才真正知道，幸福很簡單，幸福就是可以「正常走路」，這樣的要求，再簡單不過了。

我們都多麼渴望在幸福的循環裡生存、問候。

    其實，卸下包袱，放輕生命的重量，幸福就是一種生活減法的力行。當我們不斷地想要、需要、還要時，那是生命的累贅與負擔，使得肩頭扛著太多物質與慾望，壓得我們喘不過氣。我想起最快樂的國家不丹，他們清心寡慾，兩袖清風，生命純然地如水晶一樣，光潔無瑕，晶瑩剔透，可是他們的生活是愉悅、輕鬆的。

    在這段期間，我看到許多的基金會、宗教團體等，他們奮不顧身，犧牲自我，進到災區; 而災民們只是簡單地道出心聲:只要給我們水，只要給我們生存的力量，只要給我們安居的環境。「只要」在瞬間成了最奢求的慾望。「只要」也可能只是過多的「加乘生活」中，將之化約為最簡樸的「減除生活」的種種可能性。

幸福，有時很簡單，有時很複雜; 幸福，有時很近，有時很遠。

    如果當下的我們是幸福的; 假使我們父母健在，子女健康，朋友平安; 抑或想要的都要的到，想給的也給的出，我們都該好好珍惜此刻的自己。幸福能讓人感受到溫暖，或許這樣的溫暖就是你給不幸福的人加溫的時候。